喜迎二十大 忠诚保平安 奋进新征程 建功新时代

硷畔上的那棵树

我记得那是一个春天,午后时分,西北风夹裹着沙尘呼呼从村庄吹过。待风平息后,父亲就把埋在老家村头小河里已经长出嫩芽的杨树苗拿回家,放在硷畔一个闲置的小石槽里,浇了半桶水浸泡着。

那是一棵普通的杨树苗,看上去就是一截两米多长的较为端正的杨树枝干。

父亲浸泡好杨树苗后,就拿出来铁锹,站在硷畔上望着对面的山沟,他端详了很久,在硷畔上定好种树的位置后,就用铁锹开挖了。老家硷畔上的土质很硬,是典型的黄土高原黑垆土,父亲刚挖一会儿,就有些力不从心了。我看见父亲动作越来越缓慢,有些着急,就找来一把尖头洋镐掏起来。黑垆土实在太硬了,我刚掏几下,就满头大汗,感觉到手疼胳膊麻,吃力极了。随手放下尖头洋镐,告诉父亲我掏不动了。这时,父亲却执意让我继续掏,还说,苦力耐力都是锻炼出来的。对于父亲的行为,我当时很是反感。一边掏一边想,父亲心真狠,让我一个小孩子干这么重得活,脑海中甚至闪现出扔掉尖头洋镐的念头。但迫于父亲的威严和与生俱来的同情心,让我始终没有放下尖头洋镐。我知道父亲年轻时得过重病,身体素质不好,干不成重活。

我和父亲轮流掏了两个多钟头,终于掏出了一平米见方的土坑。我们提来了水将土坑浇透。父亲将杨树苗立在土坑中心让我抓住,他将挖出的土回填上,并用脚将土踩实。栽种好杨树苗后,为防止村庄里的牲畜啃咬,父亲找来马茹子刺,用绳子将马茹子刺绑在杨树苗上。然后,又浇了两桶水,这样杨树苗总算栽种好了。

岁月悄然流逝。不经意间,当初栽种的杨树苗已经长大。每年夏秋季节,杨树枝繁叶茂,村庄里的人们劳动回来,就坐在树荫下歇晌午、聊天。时而久之,人们都习惯了坐在树下,春种什么,秋收如何,都在树下议论。村庄外发生什么新奇事,几乎都是从这棵树下传播开的。农闲时,人们还会坐在树荫下掀花花、下象棋……在这棵树下,人们不知讲了多少新奇事,解了多少烦心忧,村庄里的人也都夸赞父亲这棵杨树栽得好。

一日,村庄一个邻居拉驴托水。碰上熟人聊天时,没地方拴驴,就把驴拴在硷畔的这棵杨树上。不料,邻居聊天聊得忘记看驴了,驴把杨树皮啃了。父亲知道后,气得脸色发紫,一气之下,将手里正拿着的锄头扔了好远,并大发雷霆,说驴不长眼睛,人也不长眼睛。我劝说父亲,驴只是啃了一块儿皮,不影响杨树正常生长。父亲说,人活脸树活皮,树皮没有了,树还能好活吗?还说那棵树是挡沟树,遮挡对面的山沟,对整个村庄都是有好处的。父亲发泄了很久,才渐渐地消停了。

后来,为改变生活,我们一家人离开了老家的村庄。好多年没有关注硷畔上的那棵杨树。今年夏天,跟随父母,领着妻儿,回到久违的老家。看到老家村庄的山山峁峁树木茂密,一片葱绿,昔日红火热闹的村庄院落,也芳草萋萋、鲜有人烟。尤为显眼的是,老家硷畔上的那棵杨树枝繁叶茂、葱葱茏茏,枝叶如一把撑开的巨型大伞,足有七八平米,俨然长成了一棵大树。

父亲站在那棵杨树前,端详许久,默不言语。这时候,我才发现父亲的背驼了,脸上也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缕缕皱纹,父亲老了。

我知道父亲的心思。没有父亲当年的栽种,没有父亲的辛勤浇水、精心护养,哪有今天的这棵枝繁叶茂、蓬勃生长的树!

 

作者简介:冯富建,男,1986年1月生,陕西吴起人。有多篇作品在《散文选刊》、《文苑》、《中国文学》、《雪莲》、《延安文学》等纯文学期刊发表。有散文三次作为中学语文模拟考试阅读题素材、入选文学选本并获得过国家级文学大赛一等奖及市县文学比赛奖项。2006年曾编写了《吴起县冯氏宗谱》、《〈山区县地域文化建设与发展方略〉之吴起文化发展》等书。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。现就职于吴起。